一声钝响,机械齿轮缓缓转动,尘封多年的升降梯发出刺耳的呻吟,向下开启。
“记住,”他在踏入前回头看向众人,“一旦我输入指令,倒计时便会启动。你们只有四十七分钟。超过这个时间,所有舱室将注入神经溶解液。”
没人说话。
他们只是默默点头,跟了进去。
电梯下降的过程漫长得如同穿越地狱。每一层都标注着不同的代号:P-1(初步隔离)、P-3(语言净化)、P-7(情感剥离预备),直到最后一行:
**D-9:终末锚定区**
门开时,一股寒气扑面而来。
眼前是一片巨大无比的圆形空间,中央矗立着数百个透明圆柱形舱体,排列成螺旋状。每个舱体内都漂浮着一个人影,闭着眼,身上连着数十条导管,头顶悬浮着淡蓝色的数据环,不断抽取着某种无形之物。
“那是他们的梦境。”伊萨恩在通讯中解释,“系统正在将残存的情感记忆转化为稳定能量源,供给上层城市运转。”
莉瑞娅一眼便认出了最中心的那个舱体。
女孩约莫十八岁模样,长发如墨,面容苍白得近乎透明。她右手紧攥着一支断裂的红蜡笔,即使在休眠中也不曾松开。左臂上烙着编号:**M-001**。
艾拉。
“她是最先开始反抗的。”莫兰德喃喃道,“也是第一个发现可以用颜色传递情绪的孩子。当年,我们称她为‘零号病患’。其实……她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。”
雷恩上前一步,启动便携式心核模组,尝试建立共感链接。屏幕亮起,显示出一段混乱却富有节奏的脑波信号。
“她在唱歌。”莉瑞娅忽然听出来了,“是《萤火虫之歌》的变调,加了副旋律……和小禾墙上画的一样!”
小禾此时已走到舱前,颤抖着伸出手,贴在玻璃上。
刹那间,艾拉的眼皮微微颤动。
>“警告:检测到外部意识侵入。”伊萨恩急促道,“防御协议即将激活。建议立即执行唤醒程序。”
“怎么唤醒?”雷恩转向莫兰德。
老人指向控制台:“需要用她的名字,配合一段真实的共同记忆,通过共鸣器输入。系统会误判为‘内部修复指令’,短暂解除封锁。但如果失败……她的意识会被强制格式化。”
“那就让我来。”莉瑞娅握住共鸣器,“我和她一起长大。我知道那段记忆。”
她闭上眼,开始讲述:
“七岁那年冬天,雪下得特别大。我们躲在储藏室画画,因为那里有一扇能看到星星的小窗。你说,萤火虫其实是迷路的星星,只要我们唱对了歌,它们就会回来找我们。那天晚上,我们一起画了一幅画??两个小女孩牵着手,站在银河下面。你还用黄蜡笔写了句话:‘就算世界忘了我们,我也不会忘了你。’”
她睁开眼,按下按钮。
共鸣器发出柔和的嗡鸣。
整个D-9层忽然陷入死寂。
紧接着,艾拉的脑波剧烈波动起来,数据环由蓝转金,继而炸裂成无数光点,如萤火四散飞舞。
舱体开启。
她缓缓睁眼。
目光空茫,像久困深渊的灵魂初次触碰光明。
“艾拉……”莉瑞娅哽咽着呼唤,“我是小禾的姐姐。她等了你十二年。”
艾拉的嘴唇微动,声音几乎不可闻:“……小禾……还活着?”
“她不仅活着,”雷恩走上前,“她还让全世界听见了我们的声音。”
泪水顺着艾拉的脸颊滑落。
那一刻,所有连接着其他舱体的数据流突然中断。数百名沉睡者的脑波同步起伏,仿佛被同一首歌唤醒。
>“紧急警报:核心控制系统失守。”伊萨恩高声道,“自毁程序已启动。距离神经溶解液释放还有三十一分钟。”
“走!”莫兰德大喊,“带她出去!我留下来拖延系统!”
“你不该牺牲。”雷恩盯着他。